大学一年级的时候,一个晴朗的秋日,同学们一起去郊游。在微凉的风中,我们走在京郊的山路上。两旁山坡上密密麻麻的树林,都已经沾上了或浓或淡的秋色——这边是一带金黄,那边是一条润红。多彩的树林把山坡剪成了绚烂的绸带,随着山势飘然飞动。

我们走了半个多小时,忽然,一丝隐隐的水声点破了山间的宁静。我们加快脚步,转过山梁,就看到一条小溪在山谷中流淌。

好漂亮的一条小溪!

远远望去,我感觉这不是一条小溪,而是谁用无数细碎的银镜,缀成的一条山的围巾。这些银镜活泼地跳动旋舞,反射着清晨明媚的阳光。

走近聆听,溪水轻轻敲击着溪中的石块,水声不大而悦耳悠扬,宛如钟磬的余音,绵延不绝;又似琴瑟的拨弹,脆响泠然。

小溪的两岸是微微倾斜的山坡,长满了杂色的野花和青青的小草。空气中浸透了草叶的香气。如果细细品味,草香中还掺杂着一缕淡淡的、秋天专有的苦涩。

小溪的水面大约有十几米宽,中间点缀着很多灰白色的大石块。石块之间相距并不太远;每个石块都有桌面般大小,稍稍露出水面,顶部特别平整,看上去,像是许多安放在水中的莲花座。

在美丽的小溪之畔,一些同学在山坡上畅游;我们几个人则各自寻找喜欢的石块,随意散坐着,沐浴渐渐温暖起来的阳光。

溪水从石块边汩汩地流过。水只有一尺多深,而且特别清澈。只有涟漪偶尔反射出阳光的时候,我们才能看出有溪水在流淌。

水底是数不清的小石子,红的,黄的,白的,黑的,半透明的,驳杂地铺了一层。每块石子都圆润可爱,玲珑剔透,像小小的葡萄粒。

我们坐在水面之上,湛蓝的天空撒下纯净的阳光,彩色的山峦静卧在两旁,繁茂的花草送来淡淡的馨香,清凉的溪水在身边悄然流淌。不知不觉,大自然的味道已经浸透了我们的灵魂。天地明秀,静处其间,飘然如隐士闲居于林野,恍惚似修者圆满而登仙。时间如同溪水,蜿蜒难止;生命就像落叶,漂流不言。山极四野,仁义备至;水润八荒,智慧已然。

世间溪水常有,石块常有,郊游常有,山林亦常有。然而与初识好友共坐溪水之上,同赏自然之乐,感天地之悠远,叹圣贤之独修,此情此景,却不常有。

就此记之。

（原创：刘春熹；选自散文诗集《四季》）